突兀的声音让百官都是一愣。不光是百官，龙椅上坐着的老朱也是一愣。
这朝会事实上一切都在老朱的预料之中，一切都是早已经注定的剧情，只是按照流程走一遍罢了。可这居然有人反对？这直接出乎了老朱的预料。他第一时间看向了武将勋贵方向。谁会反对？那肯定是蓝玉为首的武将勋贵啊！
然后老朱就看到了同样一脸懵逼的蓝玉等一干人等....
老朱意识到自己想错了，随即看向声音源头处。
允熥？
当循着方才的印象记忆看向声音源头处后，老朱愣住了....说话的人是自己那懦弱的皇孙，朱允熥？
.....
不光是老朱，这会儿百官的目光已经纷纷聚焦到了站在百官最前列的朱允熥的身上。
奉天殿上的站位分列文武，文官站在一边，武将勋贵站在一边。文官集团前面站着的是皇孙朱允炆，而武将勋贵前面站着的自然就是朱允熥了。百官纷纷看向朱允熥，眼中满是错愕。
就连蓝玉也是愣住了。
怎么个意思？难不成自己这外甥孙改了主意？
前几日自己是问过的。得到的回答很明确，自己这外甥孙压根就不敢争皇位，只想当个闲散王爷。因为这事整个淮西勋贵集团都很是失望。一个懦弱无比的领头人，让这一群骄兵悍将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败了。
难不成自己这外甥孙临阵变卦了？
蓝玉摇了摇头，心中暗叹一口气。
“晚了，晚了啊....”
事情既然已经闹到了朝堂，那就已经做出了最后一步的选择，显然陛下已经有了决定。陛下的决定是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改变的！事已成定局，哪怕是想争也没有机会的。更何况...原本懦弱，如今又如此，更显不识大体，只会更让陛下不喜....
有些机会稍纵即逝，显然，在蓝玉看来，这皇储之争已成定局，无法再变了。
.....
老朱目光灼灼看着下方的朱允熥看着自己的这孙儿。
此时的朱允熥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目光却极为坚定，面对老朱的俯视朱允熥的目光没有半点的退缩，直接直面老朱，四目相对，没有任何的避让！
老朱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自己这孙儿向来懦弱，从不敢直视自己，莫说是懦弱的朱允熥了，老朱的威势，除了太子朱标，其他人的儿子都不敢放肆，别说是朱允熥了，就算是朱允炆，秦王朱樉，晋王朱棢，燕王朱棣也根本不敢放肆地与老朱对视。
这就是洪武大帝的威势！
爷孙这么一个对视，老朱没有说话。而这时候支持朱允炆的文官集团坐不住了。
原本已经是十拿十稳的局，结果出了变数？哪怕是大家都知道大局已定不可改变，可变数的出现同样让人担忧。黄子澄听到朱允熥的话面色骤变。他与朱允炆有师生之情，现在更是代表文官集团发声，可以说已经是实打实的允炆党了。
一旦朱允炆登基，日后自己只要不犯下太离谱的过错，基本就是国之柱石，朝中大员。大明元老。好处简直不要太多，便说是青云直上也是半点不为过。
作为利益共同体，黄子澄不允许有任何变数的发生！
老朱尚未开口，这事情朱允炆更不合适开口，这时候，黄子澄站了出来。
“允熥皇孙，此乃朝堂，非是儿戏之地！”
黄子澄沉声道。
声音响彻大殿，传入奉天殿上每一个人的耳中....
黄子澄这话非常高明，看似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其中所蕴含的信息却是非常丰富。
首先他将朱允熥出言反对直接定性为是儿戏，其次无形之中给朱允熥扣下了藐视朝堂的帽子。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奉天殿，这里是朝堂！你在朝堂上儿戏？你把朝堂当成了什么？你把百官，你把陛下置于何地？黄子澄一句话直接把朱允熥出言反对定义了。儿戏儿戏，那是小儿的把戏，也就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是孩童的表现，不可当真。
黄子澄轻描淡写地打压了朱允熥并且还让人听不出端倪。一语三关。
果然，随着黄子澄这话，端坐在龙椅上的老朱不由眉头微微皱起。
他自然听得出黄子澄的话中之意，也知道黄子澄是打压朱允熥，但老朱却也知道，黄子澄所言并非全然没有道理。
原本就已经确定的结果，结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没有和自己商议的情况下直接跳出来反对....老朱心中对自己这孙子的评价更低了几分。
原先只是以为朱允熥懦弱。但现在看来，不光是懦弱，还冲动，还鲁莽，还不识大体....
而此时的黄子澄在说完那句话之后目光却是扫视全场，视线的余光更是不断瞥向老朱，看到老朱皱起了眉头，黄子澄心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朝堂上局面忽然发生变故，原本对于储君之位没有丝毫想法的朱允熥忽然发难，这让黄子澄心里咯噔一下。这种情况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可能就是这事情是武将勋贵的谋划。但这种可能性黄子澄不担心，这样的谋划除了在陛下心里留下坏印象之外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而且方才自己也留意到了蓝玉脸上的错愕，显然，这事情蓝玉不知道。也就是说这并非武将勋贵们的谋划。这种可能性可以排除。
第二种可能性就是陛下授意！
圣心不可揣度，虽然朝会之前大家都已经默认朱允炆成皇太孙已是定局，但谁知道陛下究竟是什么想法？
所以在开口之后黄子澄就一直用视线的余光观察着老朱。
当看到老朱皱起眉头之后，黄子澄彻底松了口气。
“看来此事陛下并不知晓。那么....”
黄子澄不由看向了朱允熥，心中唯有冷笑。
“毕竟只是孩子，勇气可嘉可惜晚了啊....”最后一种可能就是这事就是朱允熥头脑一热上头之下做出了决定。黄子澄心中大定。在没有和陛下通气的情况下如此行径，不识大体，意气用事，鲁莽，啧啧....就这，允熥皇孙，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你拿什么与允炆皇孙斗？
原本突然出现的变故让黄子澄心中一乱，但在短暂的调整之后，这会儿却是心中大定。大局未变，这变数不是变数，反倒是更稳固了允炆皇孙的储君之位啊！
......
黄子澄露出了笑容。
随后他面对台上龙椅上的老朱，笑着躬身。
既然已经知道了大概是什么情况，那这会儿要做什么？攻讦朱允熥？
不不不，允熥皇孙毕竟是陛下的亲孙子，毕竟是故去太子的亲儿子，哪怕是犯了错，攻讦他也会引起陛下的不适，对于允炆皇孙登临大宝有莫大影响。
在这种时候该怎么做？
黄子澄正了正衣冠，面带笑容朗声道：“陛下，允熥皇孙藐视朝堂，但请陛下念其年幼，莫要责罚，允炆皇孙仁义，又是允熥皇孙兄长，自该包容允熥皇孙所言。请陛下宽恕允熥皇孙鲁莽之举，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莫要深究。毕竟允熥皇孙他，还是个孩子啊！”
说着黄子澄直接就跪伏了下去。
黄子澄此举让百官皆是一愕。文官集团先是一愣，但很快其中就有不少有识之士明白了黄子澄此举的用意。
允熥皇孙如何反对并不会影响朝会的结果，也不会影响皇太孙的位置，只要陛下心中有意的是允炆皇孙，那就没有半点问题。这种情况下为允熥皇孙求情，一来可以把允熥皇孙反对陛下之举定义为胡闹，定义为不成熟，不识大体的表现。
无罪而求恕罪，这等于什么？这等于直接定罪！
同时为允熥皇孙求情还能博得陛下好感，同时显出允炆皇孙的仁义。可谓一箭三雕！杀人于无形啊！
如齐泰、练子宁、黄观等一干人等大致看出了黄子澄此举的深意，当即跪倒。
而其他文官虽然不明所以，但几个领头人都跪地求情了，那还有什么质疑的吗？必然是保持行动上的一致性啊！
“请陛下饶恕皇孙！”
一时间，整个文官集团悉数跪倒。
朱允炆先是一愣。他不理解，但看到支持自己的文官集团的此举，再看到跪倒在自己身后，对自己有授业之恩，有师生之情的黄子澄的举动，一愣之后当即跪地求情。
“皇爷爷，老二不过是一时冲动，还请皇爷爷饶恕！若是皇爷爷要责罚....允...允炆愿替弟弟领罚！父亲去世，长兄如父，是允炆未能给弟弟做好榜样，还请皇爷爷息怒！”
朱允炆说的情真意切，言语之间已经隐隐有些哽咽....
武将之中，蓝玉看向文官集团，目光复杂。
对于黄子澄等人的行径蓝玉心里大概也能猜出一二，但却无可奈何。反而只有配合才能帮自己的这外甥孙....
“允熥啊允熥，你是真不该啊。”
蓝玉心中叹气。
本就没有了竞争的机会，那不如就当个闲散王爷，或者今日之后再行图谋，哪怕是等陛下驾鹤西去之后再动兵戈夺取皇位呢？
现在开口，除了更讨陛下不喜之外没有丝毫的作用，甚至可能还危及自身。
“请陛下宽恕皇孙鲁莽！”
蓝玉跪地。目光复杂的看了朱允熥一眼，而后对着老朱低下了头。虽然自己对于这外甥孙的性子行为很是不满意，可终究是自家的外甥孙，终究是血脉亲缘啊....
随着蓝玉跪地，武将勋贵也纷纷跪地替朱允熥求饶。
一瞬间，便形成了洪武朝的奇景。百官悉数跪地，包括朱允炆也跪倒。满朝文武替朱允熥求情。奉天殿上此刻还站着的就只剩下了朱允熥一人。
而此时的朱允熥却是目光灼灼盯着老朱。和老朱对视。
这会儿他只感觉自己心里压抑，想要释放！作为穿越者朱允熥深刻明白倘若自己这时候再不采取行动，日后会面临什么。
蓝玉为首的淮西勋贵一死，自己就彻底没了一争天下的资格，甚至哪怕是得了天下，自己比过了朱允炆，大明朝堂武将的缺失自己也很难在藩王的铁蹄下稳住朝局，说不得就成了又一个建文帝。
而自己的最终归宿，就是圈禁。被软禁一辈子，没有丝毫自由可言！一言一行全都会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想到这，朱允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不行！
绝对不能如此！
.....
“你可知错？”
龙椅上，老朱缓缓开口，语气中有些愠怒。他目光盯着朱允熥，好似随时可能爆发。
儿子死了，大明后继无人，老朱本就已经心情烦乱，现在这朝堂上又出了这么个闹剧。老朱更加烦躁了。
但终究是自己的孙儿，是标儿的儿子。老朱哪怕是心中怒不可遏也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你若知错，念在百官为你求情，咱可饶你。”
老朱目光深邃，盯着朱允熥。
听到老朱的话，朱允熥回过神来，目光灼灼盯着老朱，眼神之中没有丝毫的惧意。
这会儿朱允熥正火大呢。想到自己要被当猪一样圈禁一辈子朱允熥就是怒的不行。
他奶奶的，我才是嫡子，我亲舅姥爷是蓝玉，我外公常遇春，我妈是老爹真正的正妻，结果我被圈禁？
卧槽了！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怒的不行。
听到老朱的质问，朱允熥猛地抬头。
“抱歉皇爷爷，允熥不知何错之有！”
“都是一个爹，他朱允炆能当储君，我朱允熥如何不行？”
.....
此言一出，原本跪地的黄子澄面色骤变。
允熥皇孙真要争储君之位？一向懦弱，结果今日却如此刚猛？
黄子澄猛地起身：“允熥皇孙此言差矣，首先允炆皇孙是你兄长，按照礼法，嫡长方可为储，所以....”
不等黄子澄话说完，朱允熥，猛地转头，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走到黄子澄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奉天殿。
瞬间，整个大殿都安静了！
便是龙椅上坐着的老朱也是愣住了....
朱允熥这一巴掌扇的很重，把所有的怒火，所有的不忿全都聚拢在这一巴掌上。
黄子澄是文官，身体素质本就一般，再加上猝不及防没有丝毫防备，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直接把黄子澄给抽飞了出去。一脸懵逼的黄子澄侧趴在地上，手捂着半张脸，火辣辣的疼，一脸错愕地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朱允熥。
怎...怎敢如此？
怎敢如此啊！！
黄子澄人麻了！
当朝行凶？当着陛下的面，当场殴打自己？
朱允熥的行为直接超出了黄子澄的心理预期，直接傻眼！呆住了....
“你他娘的在放屁！”
“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与皇爷爷说话，你也配插嘴？”
朱允熥居高临下，俯看黄子澄，轻蔑的眼神扫过黄子澄，眼中充满了怒意和不屑。
就你个小人，屁点本事没有，也敢在老子面前狺狺狂吠？狗一样的玩意儿，也配责问我朱允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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